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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有闷闷不乐的时候,但他从不会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顶多就是拿我揍上几拳解解气。不过他和我说的话越来越多,有什么事情也喜欢和我商量,尽管我从来都拿不了什么主意。十四岁那年的春天,宝林山的桃花开得格外的灿烂,漫山遍野,空气中也流动着一种浓烈的香气,让很多人都睡不安稳。那天我们训练搜寻秘道,结果让陈安这二愣子在碧芜草堂的一间密室里找到了许多尘封的书册。我们当然不敢擅自拆封,等他和南宫公子赶到,南宫公子拿起其中一本打开细看,愣了片刻后哈哈大笑,将我们赶了出来。临出门时,我瞟了一眼南宫公子手中的书册,脸一下子就红了。他和南宫公子在屋里笑个不停,许隽和陈安一个劲地追问我看到了什么,我当然不能告诉他们。其实那时的我也不明白,那些图画到底画的是什么。那天天快黑时,他将我和许隽叫了进去,命令我换上他的衣服,让许隽换上南宫的衣服。看着他和南宫换上普通士族子弟的衣服,我隐隐猜到他要去做什么。我很想跟着他去,可我从来没有违抗过他的命令,所以我和许隽老老实实呆在碧芜草堂,背对雕窗,装出用功读书的样子。可是,平时很少来碧芜草堂的夫人却在那一晚踏进了书阁的大门。我们都很怕夫人,但再怕,我也不能说出他去了哪里。于是,我和许隽被关到了冰窖之中。长风山庄的冰窖有几层,里面都是冬天收集的厚厚的寒冰,夏天以作消暑解热之用。我们被冻得直哆嗦,我数着时辰等着他来救我们出去。可等我冻得全身僵硬,他还是没有来。许隽抱成一团,哆嗦着问我:&ldo;安、安、安大哥,我、我们‐‐‐会不会、就这样冻、冻死了?老、老大会不会来救、救我们?&rdo;&ldo;他、他‐‐‐一定会、会来救、救我们的。&rdo;我说完这句话,意识开始模糊。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他的大床上。由于我脱了一件衣服给许隽穿上,我的手脚被冻坏了。我昏迷了很久,醒来后陈安偷偷地告诉我,老大很着急,将长风山庄最好的药找出来给我服下,他让我睡在他的大床上,还将我冰冷的脚抱在胸前。不过我醒来后,便睡回到了我的榻上。陈安还告诉我,我和许隽被关到冰窖后很久,老大和南宫才赶回来。夫人很生气,闭门不出。他和南宫跪在门外,直到跪晕过去,夫人才命人将我们放了出来。我醒来后的那天晚上,他好象很高兴,一直坐在榻边和我说话。到后来,他索性和我挤在榻上睡着。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得意。&ldo;安澄。&rdo;&ldo;在。&rdo;他将手枕在脑后,右腿架在左膝上一晃一晃,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才神秘兮兮地笑道:&ldo;安澄,我做坏事了。&rdo;我还没明白过来,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ldo;这回你受苦了,下次有机会我带你去见识见识。&rdo;顿了顿他压低声音道:&ldo;月华楼的雪娘,真正是名不虚传。&rdo;我不敢多问,我只在心里想着他能带上我去南安府,也喝上一回花酒。我在床上躺了几天就好了,等我走出东阁,发现碧芜草堂侍候的小子们少了几个人。他依然时不时和南宫偷偷溜下山,仍然是我和许隽装成他们的模样呆在书阁,却再也没有被夫人发现过。他和南宫还在南安府认识了宁剑瑜,不久他将宁剑瑜带回长风山庄,夫人一下子便喜欢上了这个小子,还收了他做干儿子。我一直记着他说过要带我去月华楼,可直到四年后他年满十八岁,正式接任武林盟主,剑挑十大门派;直到北疆烽烟再起,他带着我们浴血杀敌,一手建立起赫赫有名、天下无敌的长风骑;直到他在守卫成郡一带时治理水患,平定民乱:直到他凯旋后入阁拜相,他都没有带我去月华楼喝过花酒。我却一直记着他说过的雪娘,多年以后,我奉他的命令去南安府办事,偷偷地去了一趟月华楼,当年名噪一时的雪娘早已洗手不干,不知去向。但当我打听雪娘时,月华楼的人依稀记得,雪娘当年何等绝代风华,诗词歌赋无一不绝,却在某一年的春天,对诗败给了一个陌生的少年郎,最后她甘拜下风,亲自引这位少年郎入了暖阁。而这位惊才绝艳的少年郎,人人都记得,他有着俊雅无双的笑容。我知道我快要死了,这该死的桓军,我的刀刃都卷起来了,他们还是如蝗虫一样不停攻过来。我感觉到身体里的血快要流尽,全身麻木到没有知觉,我只是下意识地挥舞着手中的厚背刀。这刀,是他在麒麟山一役后送给我的,听说是前朝长冶子大师亲手焠炼的宝刀,可刀再好,饮了这么多桓贼的鲜血,也有刀刃卷起的时候。如同我,陪了他这么多年,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也终有要离开他的一天。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他了吧?上次麒麟山,他中了毒箭,昏迷不醒,我也以为他要死了。童敏、许隽还有许多弟兄,他们杀那么多桓贼都不害怕,可看到他昏迷之中乌青的面色,都不停地落泪。我没哭,可我绝不能让他就这么离开我们。十多年来,我没离开过他,没有违抗过他的命令。有时,我觉得自己就象是他的影子,若主人都没有了,影子恐怕也不会存在了吧?童敏他们不敢下手,我便将他们赶了出去,用他杀敌的宝剑,剜掉了他腿上那块坏死的肉。我的舌下有个血泡,可我不能犹豫,他的面色越来越青,我绝不能让他死。当看到他伤口处流出的血渐转殷红,我的全身也开始渐渐麻木,就象现在这样麻木,可那时我却非常高兴,不象现在,没有高兴,只有愧疚。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在拼死搏杀时还想起了这些遥远的事情,也许是我这这么多年很少离开过他的身边,这次被派到河西,算是与他分开最久的一次。可就是这一次,我没有完成他交待的任务,我没有守住河西。老大,我很想再这么叫你一次,自从你封爵拜相后,弟兄们便没有这么叫过你了。可是,这么多年的相处,我知道,大家在心里其实更愿意叫你一声老大。桓军的箭对准了我们,我的身形开始摇晃,利箭破空而来,瞬间便穿透了我的身体。可就是在这一刹那,我好象听到了他的声音,老大,是你赶来了吗?我真没出息,竟要这样子死在你的面前。只希望,我死的样子不要太难看。九八。于无声处裴琰打马而奔,安潞等人在后面追赶,见他去的方向正式隔离疫症病人的庄园,急切下赶了上来。&ot;侯爷!去不得!&ot;裴琰不理,仍旧策马前驰,安潞大急,拦在了他的马前。其余长风卫也纷纷赶上,齐齐跪落:&ot;侯爷三思!请侯爷保重!&ot;裴琰被迫勒住骏马,双唇紧抿,安潞劝到:&ot;侯爷,患症的百姓和弟兄虽可怜,但您是主帅,身系全军安危,不能冒一丝风险的。&ot;&ot;是啊,侯爷,崔军师会寻出良方,弟兄们会得救的,请侯爷为全军弟兄们保重!&ot;窦子谋道。其余长风卫也都纷纷劝到:&ot;请侯爷保重!&ot;山风拂面,裴琰脑中渐转清醒。他遥望山脚下的庄园,默然良久,终狠下心,勒转马头,往军营驰去。崔亮与凌军医,陈大夫等人由庄内出来。除下头罩。俱面色沉重。凌军医回头看了看大门。叹道:&ot;&ot;萼草&ot;预防有效,可治疗不起作用,白浪费了我们几日时间。&ot;崔亮沉吟片刻,道:&rdo;看来得另寻药方。&ldo;凌军医等人点头,又都走向庄园旁众大夫集中居住的小屋。崔亮想起江慈病重的样子,心中难过,恨不得即时找出对症良方。他努力想着医书上记载的药方,在庄前来回踱步,一抬头,见一个白色身影立于庄前的柳树下,心中一动,走上前道:&rdo;卫大人怎么来了?这里危险的狠。&ldo;卫昭负手身后,看向庄内,淡淡道:&rdo;河西疫症流行,我身负察听之职,过来问问情况,好向朝廷禀报。&ldo;&rdo;那是自然。&ldo;崔亮道:&rdo;大人放心,疫情已得到控制。只是庄内患病之人。尚未有治疗良方。我的诸位大人定会竭尽全力,寻出对症之药。&ldo;卫昭负在身后的双手微微颤抖,面上却淡然:&rdo;有劳子明了,我定会上报朝廷,为子明请功。&ldo;&rdo;这是崔亮份内之事。&ldo;崔亮忙道,见卫昭欲转身,他想了想,唤道:&rdo;卫大人。&ldo;卫昭停住脚步,并不回头,崔亮走近,从袖口取出一个瓷瓶,直视着卫昭道,&rdo;卫大人,这庄园百步之内本是不能靠近的,大人既已来了,便请服下这个。&l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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